寻找锂电池回收赛道的“宁德时代”

2022年7月8日，杭州，一家电动车锂电池生产商展出的新型锂电池。（视觉中国/图）

新能源汽车的故事刚起头没多久，它的续集就已开篇。

依照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均匀使用年限5-8年计较，国内正在迎来第一批退役动力电池高峰期——按照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数据，2021年国内累计退役动力电池跨越32万吨，2025年有望增至78万吨。而据关注新兴产业的智库“高工产业研究院（GGII）”数据，2021年退役动力电池回收量占废旧锂电池回收总量的比例跨越八成。

随着原材料涨价，锂电池生产本钱水涨船高，回收退役电池中的锂、镍、钴等金属，既可以减缓资源压力，也能下出世产本钱。多家券商猜测，2030年锂电池回收操纵市场范围将突破千亿元。

天眼查数据显示，2021年以来，锂电池回收行业新成立了数万家公司。嗅觉灵敏的资本也希望能找到锂电池回收赛道的“宁德时代”——作为锂离子电池研发制造巨头，“宁德时代”在资本市场高歌猛进，总市值一度突破1.5万亿元人民币。

最近引起业内关注的是依靠有色金属原料制造起家的广东金晟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晟新能源）。三个月内，金晟新能源完成两轮数亿元融资，估值高达120亿元，已启动上市教导备案，预计冲刺IPO。

2022年8月，深耕有色金属资源回收操纵范畴的上海西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西恩科技）亦提交创业板IPO申请，拟募资8亿元，用于其20万t/a锂电池材料综合回收操纵项目。

锂电池回收行业，真能成为新能源范畴的下一个风口吗？

回收折扣系数倒挂

2023年1月，电池级碳酸锂的价格终于较前一年的疯狂有所降温，跌破50万元/吨——2022年11月峰值价格曾突破60万元/吨。而2021年头，其价格仅为每吨5万元左右。

电池级碳酸锂是制作锂离子电池的重要原料之一。它的火爆也让新能源的衍生行业——锂电池回收走进公众视线。锂电池电量衰减至80%之后，无法满足为新能源汽车提供动力，将进入回收处置阶段，主要有梯级操纵和拆解两种回收方式。

梯级操纵是将剩余容量较高、整体满足使用需求的退役动力电池适当修复、同一标准后，投放至低要求的电池范畴进行二次使用，如储能、低速电动车等；拆解是通过工艺技术回收电池中的锂、镍、钴、锰等金属，作为生产原料，循环操纵。今朝梯级操纵存在技术困难,利润偏低，而拆解回收工艺成熟，利润更高。

废旧电池主要有三元锂电池和磷酸铁锂电池，回收价格一般以上海有色网报价的镍、钴、锂等金属的市场价格，再乘以一定的折扣系数。

近两年废电池折扣系数甚至出现倒挂。赣锋循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赣锋循环科技）副总司理章小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21年末三元锂电池的折扣系数不足100%，2022年11月时最高涨到了230%。

折扣系数倒挂现象，原因之一是计价方式。章小明先容，组成三元锂电池的金属主要有锂、镍、钴等，此前锂的价格很低，三元锂电池回收价格按镍和钴的价格作为参考基准，锂不介入计价。锂价飞涨，远超镍、钴的价格，遂出现折扣系数倒挂。

有人冷静，有人囤货

当2022年三元锂电池回收价格处于高点时，企业起头出现分化。

例如，赣锋循环科技为控制风险，根基没有高价收购废旧三元锂电池，主要依靠此前低价购入的存货。“按我们的计较，当回收系数为230%，碳酸锂价格为50多万元/吨时，回收业务实在是吃亏的。”章小明称。

但也有很多企业仍在高点购入废旧锂电池。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政策研究中心副总工程师黎宇科对南方周末记者先容，有些公司看好废旧电池价格会继续上涨，遂买入囤货；有些至公司为了进步产能操纵率，只能高价抢电池，“生产设备每年还有折旧费，至少先把生产线运转起来，哪怕薄利甚至略亏，也比机械放在那不动要好很多”；还有一些新成立企业为了“冲业绩”，制造一份标致的成就单。

回收市场上，三元锂电池由于能提炼出锂、镍、钴等金属，一直比磷酸铁锂电池更受欢迎。章小明回忆，2017、2018年，做磷酸铁锂回收的企业比力少，利润很低。近两年，由于磷酸铁锂正极废粉价格暴涨，废旧三元锂电池价格太高，磷酸铁锂电池回收的价值和市场份额占比也有所提升。

章小明先容，赣锋循环科技拥有三元锂电池和磷酸铁锂电池回收各3.5万吨产能，2022年，三元锂电池回收的实际产能操纵率较低，而磷酸铁锂电池回收的实际产量跨越了设计产能。

金属等大宗商品的价格波动是正常现象，回收行业受金属价格影响亲近。黎宇科称，例如整车回收主要是回收废钢，当钢价较高时，回收企业即使粗糙地拆解一下，利润也很好。但假如钢价下跌三分之一，很多企业就起头吃亏。

业内助士普遍以为，2023年起，碳酸锂和废旧锂电池价格可能会继续回落。伊维经济研究院研究部总司理、中国电池产业研究院院长吴辉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此前锂价飙升主要源于供需关系的错配，如今业内对市场有大致预期，锂电池供给链上游会提前做好预备，且未来新能源汽车和锂电池的需求不太可能会翻倍增长，供需关系将改良。

北京特亿阳光新能源总裁祁海珅指出，锂电池的金属价格未来可能会像石油等大宗商品一样，成为期货，在买卖中找到供需平衡点。

行业已到盈利临界点？

“前两年，锂电回收很少被圈内助讨论，一些企业顶多是试探性结构一下。但最近两年，大师对这一块都很是积极。”祁海珅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除了市场高度关注的金晟新能源、西恩科技，公开资料显示，深圳市恒创睿能环保科技有限公司在2022年8月-9月接连完成超3亿元B轮融资和超亿元B+轮融资。湖南顺华锂业有限公司、深圳市杰成镍钴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等企业都在2022年下半年完成了超亿元的融资。

“资本对锂电池回收行业跟踪好几年了，近期增加关注，说明锂电池回收行业可能已到盈利临界点，很多企业在2022年起头盈利。”吴辉说，“未来几年，基于回收市场的逐步完善和范围效应的逐渐体现，（锂电池回收）将处于快速增长阶段，高估值正反应了这样的趋势。”

锂电池回收行业忽然爆发，源于业内看好其远景。汇丰在2022年11月的报告中指出，2025年中国会有大量电动车电池到其使用寿命，这一年将成为电池回收行业的转折点。

赣锋循环科技的预判甚至更早。“我们以为，在2024年左右，市场上废旧锂电池应该会有比力大的增量。”章小明暗示，公司已经摆设，将增强锂电池回收的研发气力和资金投入。

格林美在接管投资者调研时称，今朝是新能源快速增持久，处在一个增量市场中，还远没有到回收高峰期。公司计划到2026年动力电池回收量将到达30万吨的范围。

随着原材料涨价，锂电池生产本钱水涨船高，回收退役电池中的锂、镍、钴等金属，既可以减缓资源压力，也能下出世产本钱。（视觉中国/图）

产能操纵率可能不足50%

市场火爆和资本热捧的另一面，则是锂电池回收行业产能操纵不高的现实。

章小明暗示，今朝，锂电池回收业务对赣锋锂业的本钱影响和利润进献都不明显，放眼整个回收行业都是如此。

以锂电池回收行业的头部企业格林美为例，其动力电池回收的产能设计总拆解处置能力为21.5万吨/年。据中国产业节能与清洁生产协会新能源电池回收操纵专业委员会猜测，2022年中国动力电池退役量在20万吨左右。换句话说，2022年中国所有的退役动力电池还喂不饱一家公司的生产线。

格林美的财报数据显示，2021年格林美动力电池回收业务营收仅占总营收的0.78%。2022年前三季度，格林美累计回收动力电池1.2万余吨，预计全年回收退役动力电池包（不含废物）2万吨以上。

黎宇科判定，2022年锂电池回收行业的均匀产能操纵率可能不足50%。“我感觉今朝行业仍处在前期结构阶段，不管企业讲述的故事听起来有多好，都可能需要较长时间去验证。”

此外，锂电池回收行业头部效应越来越明显。2018年至今，工信部公布了四批《新能源汽车废旧动力蓄电池综合操纵行业规范条件》企业名单，业内习惯称之为（动力电池回收操纵）“利剑名单”，共有八十余家企业入选。该“利剑名单”类似于“推荐企业”，不具有强制性。

据黎宇科观察，2022年约有一半到三分之二的废旧电池流入了“利剑名单”企业手中。在非“利剑名单”企业中，一些不具有生产能力的公司饰演着倒买倒卖的“电池黄牛”脚色，一些具有生产能力的公司由于竞争力不足而产能操纵率低下。

未来，锂电回收行业的“马太效应”可能会越来越明显。“我估量再过两三年，一些小公司极可能会成为炮灰。”祁海珅说。

烧毁锂电池尚未列入危废名录

锂电池回收行业爆发前，业内更期盼相关标准、律例和监管的缝隙能尽快被填补。

此前，废旧锂电池价格飞涨之下，一些“黑作坊”以更高价格收购废旧电池，人工拆解电池，不用承当昂贵的环保设备投入，不但挤压正规企业的利润空间，还带来平安和环保风险。

黎宇科暗示，此前铅酸电池也曾出现过无组织回收状态，不法冶炼进程中发生废气和废渣，电池拆解出的电解液随意排放，对土壤和水质造成严重污染。我国尔后增强了监管力度，特别是2016年新国家危险废物名录将铅酸电池纳入在内，不法处置危废三吨或以上可入刑，对个体户和小作坊形成极大震慑。

锂电池中的镍、钴、锰等重金属，以及其中含有的六氟磷酸锂等已列入国家危险废物名录，然而，烧毁锂电池却没有列入该名录，依照一般产业固体废物治理。

更重要的是，持久以来，动力电池回收并没形成同一标准，难以采用同一套拆解线，致使自动化水平极低，依靠人工拆解。祁海珅打了一个例如，与手机的发展过程类似，早期各个手机品牌都有自己的充电接口，终极渐渐同一为安卓的Type-c接口和苹果的Lightning接口。动力电池的可更换性和通用性也是未来的偏向，“就像5号和7号电池，只要尺微暇合适，哪个品牌的都能使用”。

好消息是，2022年9月，工信部暗示，将加速研究制定新能源汽车动力蓄电池回收操纵治理法子。工信部印发的《“十四五”产业绿色发展计划》提出，要在2025年建成较为完善的动力电池回收操纵体系。

从拼渠道到拼资本、技术

今朝，锂电池回收行业的玩家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整车企业，例如比亚迪、吉利；一类是电池和电池材料企业，例如宁德时代、赣锋锂业、天齐锂业；一类是第三方回收公司，例如格林美、金晟新能源。

整车企业具有渠道上风，在产业链中处于焦点地位；电池和电池材料企业与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场景多，关系亲近。上述两类企业除了电池回收，还有各自主营业务，而第三方回收企业的专业性强，更愿意把主要精神投入在回收范畴。

未来，究竟哪类锂电池回收企业会脱颖而出？

“上游材料价格涨，回收废物的价格也涨，锂电池回收企业主要赚的是加工费。”吴辉暗示，“所以企业要把范围做大，才能赚钱。”

祁海珅则以为，今朝市面上的退役锂电池难以满足市场需求，各企业比拼的是渠道，谁能拿到更多电池谁就赢了一泰半。

“锂电池回收是一个看似简单，实在精湛的行业。”祁海珅称，锂电池回收的门坎不高，一些小作坊也能拆解，但若想在大范围生产中下降本钱，实在很有难度。今朝，各个电池生产商的具体配比和工艺都不完全相同，很是考验电池回收企业的设备投入以及与电池厂家的合作水平。

祁海珅以为，未来电池的能量密度在进步，配比也在变化，电池回收企业需要不竭迭代技术，资源将向具有资本上风和技术上风的企业聚集，“强者恒强”。

南方周末记者 林方舟